我憧憬的幸福家庭

题目是mit一个颇能挑起话题思维方式卓然不群的ID取得，她的原文在此：
“2个孩子嫌少，4，5个孩子不嫌多。
家里钱正好够用，妈妈work from home，时间比较灵活。
孩子各有各的爱好，各有各的性格，不用大人讲，自己哭着喊着要学。妈妈最多只当车
夫和付学费。
大的孩子关照教育小的孩子，小的尊重大的，帮着爸爸妈妈做写些家务事，一家子相亲
相爱，家里很少争吵。
周末孩子们簇拥着爸爸妈妈去公园，去musemu，去钓鱼，去农场采水果。
大了暑假去外面打工，挣点零花钱。
等咱们老了，看着长得比自己高不少的一群孩子们，各有各的本事，还很懂事，该有多
幸福。”

基本上每一条都想是青天白日大美梦，虽然只是憧憬也离谱得太乱七八糟了，
天界就算有这样的家庭，也轮不到我一个凡人羡慕嫉妒恨。

我的凡间不完美家庭是酱紫的：
大小姐临出门，因为穿那双美丽的ballet flat还是穿更合适上体育课的sneakers与她爹发生强烈冲突，
好容易把哭啊闹啊吵啊关在门外，心里恶狠狠地想着：干脆把一柜子漂亮鞋子全部换成白球鞋，一了百了！
一回头，一双乌黑清亮的眼睛看过来，仿佛在问：“刚才怎么那么闹腾啊？”
才意识到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凶神恶煞，自动柔软下来摸摸他的小光头：“没事的，小乖乖。”
小乖乖放心地给我一个天大的笑，清亮的口水荡漾在嘴里，慢慢溢了出来，
心里莫名其妙冒出这么一句歌词: 至少还有你。

说出来不怕人笑话，丫丫五岁半了还是不把自己憋到不行不肯poopoo，
一天，贿赂威胁恐吓手段用尽，小姐终于在马桶上努力出了成果，母女击掌庆祝的时候，
想到丫丫一岁上下的时候一要出恭就找个地方双手撑住憋得脸红脖子粗的样子，
连比划带模仿地学给她，告诉她：“你拉完都会哇啦哇啦大哭的！”
丫丫笑得前仰后合：“我小时候太cute了！我哭是因为你们笑得太happy了是吗？”
看着她说话的时候脸嘟嘟的，粉粉的，肚子鼓鼓的，眼睛弯弯的，
忍不住抱过马桶上的她亲了亲，说：“你现在还是小时候，你现在还是很cute。”

我又丧失理智地吼了丫丫，忘了什么事儿了，小姐泪涟涟地抗议：
“我不要你这样说我，你把我弄哭了！”
她爹居然在这个当口挑拨离间：“丫丫，你为什么每次都说我mean从来不说妈妈mean啊？”
我还没找到合适的话来驳斥他呢，闺女就抽抽答答地捍卫起我来了:
“爸爸你always很mean，妈妈不是mean，是很大声！”
我一肚子鼓鼓的气扑哧一下就放掉了。

我的家庭就这样在抓狂和感动中打着摆子，
幸福就好，要那么完美干什么？拍偶像剧吗？:P

溺爱

FooFoo午觉睡醒被爸爸捞起来没两分钟就往Saucer里面搁，
小爷那个不情愿，人还没离手就开始嗷嗷挣扎，
姥爷夸奖：你看看，多聪明！可明白事儿了。

FooFoo在那个姐姐小时候的最爱Jumperoo里头老是不得要领，
姥爷干脆亲自披挂上阵双脚离地演示什么叫“跳”
FooFoo好容易能有模有样蹦那么几下了，
姥爷夸奖：这孩子没白长那么大的脑袋，悟性不错！

姥姥正儿八经拿把椅子在FooFoo面前坐下来，
祖孙两人人依依呀呀你侬我侬，美其名曰：聊天。
姥姥的手温柔地揉着FooFoo到处是疤痕还有红包少许的额头，
小FooFoo受用地微睁双眼小猫咪一样享受着，
姥姥赞叹道：这么乖的孩子送出去给别人带就是浪费钱！

FooFoo揪人头发---看我们FooFoo手指多灵活，将来也去弹钢琴
FooFoo不好好吃奶，两腿乱蹬 ----看我们FooFoo腿多有劲，将来跟爸爸去踢球
FooFoo对着Saucer上的玩具发呆---看我们FooFoo多有钻研精神，将来肯定有出息
就让这个连翻身都遥遥无期的爱吃爱睡爱笑的光头小胖子在爱里泡着吧，
反正他不仅can do no wrong而且obviously前途无量。

Expectation是魔鬼

我童年有一小条阴影来的，我妈时不时没来由得把我跟人家比，固定句式就是：
“你看看人家小哥哥/妹妹/弟弟/姐姐___得多好！你都__岁了，怎么还___"
我大概就是沉默不语心里应该默默有些小愧疚吧，除了一次，
我妈对着电视里头的小男孩再次发出习惯性感慨：
“你看看人家小哥哥，只比你大这么一点点，弹钢琴弹得那么好！”
我心里轻轻嘀咕了一句：
“拜托！你有让我摸过钢琴吗？”
我居然没有脱口而出，肯定是因为
第一，我妈在我心里权威极高，我不如人家的地方又比比皆是，我都没有动过回嘴的心思。
第二，那时候没有现在这样看台湾偶像剧中毒，不会那么台湾兮兮的国语。

等轮到我做母亲，传承我妈的大致风格之外稍微做了点点调整，虽然我说过一万次，
“你看看人家小哥哥/妹妹/弟弟/姐姐___得多好！”
有9900次是在网上说的，还有100次是烂在心里的，从来没当面跟丫丫说过，仔细想想，嗯，应该是没有。
还有就是，我不像我妈，我给丫丫提供了一切能提供的机会，
i.e.我比我妈过分多了，我妈的expectation也就是那么一想那么一说，
我的expectation幻化成了多少灰飞烟灭的绿票子和劳的心费的神流的泪，我的，和丫丫的。

其实我已经悟了，就算我比我妈不幸很多，有那么多契机让我的expectation冲上天，
比如一群四岁不到的在台上集体滥竽充数的龇龇呀呀的小提琴手，
比如几个五岁不到就叽哩哇啦读chapter books的天才儿童，
比如六岁不到画的画直接可以拿出去卖钱的小画家，
比如四岁半就加减乘除一起上的小男孩，
比如跳起芭蕾来下腰劈叉样样行的小女孩，
比如每次上台都落落大方越演越起劲的小网友，
比如一年下来认字上千的这个谁那个谁，
就算我比我妈笨很多，听信了“天才是百分之四十的厉害老师加百分之六十的彪悍家长”
所以人家买的咱也买了，一番HOP BOB中华字经汉字闪卡一个不差地在落灰；
人家上的大跃进的课咱也热血沸腾得去试过了，不是头破血流地败下阵来（就是小提琴啦），
就是大小姐闻道气味就知道这个老师不好惹，连课都不想去上(就是上礼拜那个画画课啦）；
丫丫也还是五岁半高龄才能顺溜地读读Junie B Jones之类的英文书,
写写天人头上下一二三之类的简单极了的中国字。
丫丫也只不过是个高兴起来就弹钢琴弹个不停，一有某小节总也不对就倍感挫折地哭鼻子的普通琴童；
画的画稍微好一点就让人怀疑老师代笔，一般情况也让人怀疑这个课上与不上真的有差吗？
总之，没有天才的爹妈生出一个没有天才的娃，这并没有什么不公平啊，认了就是了，
（咦？转念一想，就因为不是天才我才费那么大的劲啊！）
我宣布，我没有expectation了，她，开心，就好。

然后老天爷就听见了就考验上我了，挑的是丫丫的唱歌班结业演出。
这是丫丫最爱的上的时间最长最没有压力老师最nice的课，
所谓演出也只不过是最后一节课所有小朋友给家长唱几支歌而已，
上课前半小时丫丫已经跃跃欲试：“怎么还不去performance啊？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foofoo你们都会去吗？YEAH!"
----我有点expectation也只是expect大小姐不挖鼻子不抠指甲地唱完歌，
苍天哪！这样的要求算不算太多？？！！
苍天说，当然算！我的光圈速度还没调对呢，就出大事了:
第一支歌：大合唱，皆大欢喜
第二支歌：三个三个唱，皆大欢喜
第三支歌：四个四个唱，叫到中间四个的时候，丫丫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不识数还是太想唱，
作为中间第五个的她，站起来就跟着唱了。
等到最后四个人唱的时候，剩下三个小姑娘就不干了：“Maya怎么不站起来呀?”
老师也糊涂了：“Maya还没唱吧？”
中间三个小朋友就激动了：“Maya刚才和我们一起唱过了！”
这还得了？丫丫最恨突发事件；丫丫最恨众目睽睽；丫丫最受不了犯错误；
我忍不住有了expectation: 也许丫丫真的长大了，说一句“我唱过了”就完了？
老天爷把expection打个稀烂，丫丫不负众望彻底崩溃。
我蹲在外头千言万语苦口婆心掉了剩下的7，8首歌吧，
哭得肝肠寸断的丫丫才终于在老师旁边抽抽嗒嗒用手语顽强地混完最后一首歌，
丫丫和她的妈妈外公外婆拿着大相机小摄像机在小朋友和家长的同情的眼光下光荣退场。

三十分钟后，在图书馆里早就把一切不快抛在脑后的丫丫快乐地大声地读着书，
她身旁那个早就被打击得坚强如蟑螂一样的妈妈埋头给她学校借书ing，
听见对面一个爸爸第十七遍对着挺大一支儿子苦口婆心：
“这里的计算机不让玩你这个游戏，真的不能玩，回家去玩吧”
第十八遍后好脾气的老爸带了些怒气的声音传过来：
"你看看人家小妹妹，这么小就读书读得那么好了，你看看你在干什么？”
原来，丫丫也可以做那个“人家小妹妹”的哦:P

睡够之后的折腾

我们还真就挽起袖子把这只小FooFoo的觉给train了，没有那么可怕嘛没有那么难嘛没有那么心碎嘛。
老公通知我说：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晚上开始就让他自己睡了！
想到那团热乎乎的小肉肉就要孤独地躺在姐姐对面房间的crib里，奶牛我居然悲从中来地红了眼睛。
事实证明，我真是想太多了。
人家小男子汉哪里在乎是不是在妈妈温柔的注视和肉麻的亲吻中睡着，小爷只图一条：吃饱！
只要睡前来个8-9oz，两点半，六点钟各来5oz，好男儿志在四方，在哪里睡还不是一样睡？
没出息的是那个自从怀孕起就习惯了2-3小时一觉的老妈我，
猛地一下睡足了五个小时的觉，喂完奶挤完奶就怎么也睡不着了。
为人父母嘛，贵在折腾， 既然小的不折腾我了，咱就折腾大的。

一个没留神然然婷婷Tiffy淘淘的美术天分蹭地一下子就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开发，他们的恩师调教出获奖学生无数，
其中包括那个得了联合国大奖的名人妹妹，记得吗？
领奖途中被有些醋意的哥哥挑衅，老妈老爸当众体罚儿子被拘留，孩子们被隔离的那个？
于是，刚刚睡了个小饱的老妈就开始peer pressure了，心里就长起草来了，非拽着老公丫丫去观摩。

刚进去，小姐就往后缩，因为里面实在是太乱太脏太多人了，
房间倒也不算小，里面堆满了杂务和很多很多很多画，两张小桌子坐满了4-7岁的小娃娃，紧挨着坐着，
后面站着的是一大圈家长。我好容易找到把小椅子坐下来顺便把丫丫放在腿上按住不让落跑。
开始上课了，每个家长奉献出上周作业，是画3D盒子，包括盒子上面的字和画，孩子们画得真认真真好！
老师说：这个不错！给我一个copy；
这个不够10张吧？
这个还要再努力；
这个妈妈帮了忙吧？
天才然然妈妈在我旁边说：1-4每周画一张，礼拜5一口气画了6张总算画完了，画到11点昨天。
孩子们就在下面东倒西歪坐着看老师讲评盒子。
老师点评切中要害，说得非常好，真的，但是我认为都是说给家长听让家长回去推孩子用的理论指导。
老师颠覆了一切书上的教条，指着一对兄妹的作品问大家：
你们说谁画的好？
大家静默。
老师说，我说妹妹比哥哥画得好，因为blahblah，不过呢，下次可能哥哥比妹妹好，没有关系啊
hahahaha
然后，老师挑了一个画得超级好的孩子的画给大家看，大家哇，唔感叹一大通，
这个完全就是professional level啊！
老师说：你们觉得她是天才？不是，她的脑袋和你们一样，可是我每次要求画10张，
人家画18张，你们都放假了，人家画了4张高水准的oil pastal，你们谁能做到？
底下家长低头自省ing。
总算开始要画了，老师拿出一张废纸反过来贴在扳上大笔一挥示范了一个盒子，讲解了一下，大家开始画吧！
别人家孩子们就超级乖地画起来了，我们家孩子就超级JW地嚷嚷着要撤了。
家长一：其实不是每次都那么boring的，上次画动物大家就很高兴
家长二：每次做功课都不高兴，因为要每天画很久，可是做完了就很有成就感
家长三：你看这里又电炉又废纸，如果着火了，真的没有地方逃，所以一定要家长陪的
家长四：真是很难坚持啊，不过如果能跟上混也能看见进步不小呢
家长五：那个画得好的孩子一周画10小时，这，也没耽误人家上四堂芭蕾课。
后来老师又宣布：去google doodle competition看看，去年我一个6岁的学生就得了奖$16000！
底下家长眼睛集体亮了一下。
课没上完，娇滴滴的丫大小姐就跑出来了，而且拒绝来这个脏脏地方上课，勉强同意以后再来看看。

这个画画，乐器，芭蕾所有这些艺术啊5的，到了咱中国老师这儿，就是个纯朴的：无它，盖手熟尔。
那些have fun的课都是浪费时间浪费钱，可拦不住我这个纠结的推妈幻想着孩子能have some fun不是？
于是，我们来到了第二家，号称寓教于乐的小达芬奇美术班。
优势立马体现出来了，
首先，老师住在一个怀镜优雅的高尚公寓里头，丫丫很激动地认为是去hotel上课，要知道，普天之下丫丫最爱的地方就是hotel了！
然后，我们家到小姐最讨厌人多，这里不错，就6个小朋友还都很友好没有杀伤力的样子。
最重要，老师是女的，而且巨nice，一进门丫丫就被甜言蜜语地忽悠到小桌子那儿坐下了，
完了我就被赶走了。
一个半小时以后回去领人的时候，顺便向别的家长打听了一下，一个同样在参观过大牛老师脏教室的武汉女同乡表示：
“我儿子很喜欢这里啊”
我很羞涩地问：“那学到什么东西了吗？”
女同乡难掩轻蔑地：“就是have fun啊，what do you expect?“
门开了，几个小人排着队笑嘻嘻出来，女老师虽说是大陆人，夸起人很美国，
非常简练地向每个家长夸了一遍孩子的作品及表现，让人觉得这个大礼拜五晚上还不得安生地折腾一趟是多么值当!
第二天收到的老师的feedback email充分显示了她在伯克利美术系受到的良好教育，
每个孩子一段儿夸，都夸得跟花儿一样，都充满了激情，还都是不一样的夸法，丫丫这段儿是这样的：
Welcome Maya! Maya is very confident and quite fearless!
She participated in story time in her first class with us which is quite rare!
Most students wait a few weeks before being able to gain enough confidence to speak in front of the others in class.
Good job!
我听完夸奖再看丫丫的画儿，还真是!

人还画得不怎么像呢，就在画里confident and fearless地加进了猫头鹰（就是树上的那坨小东西）和猴子（就是树旁边的那坨大东西）。
老师给的讲义里面说了，要positive, positive, positive, 所以我很positive地看到了丫丫的进步：
这少这幅画里头没有人悬浮着，草都在地上，云都在天上。
而且，关键是，最最要紧的，在附上的story time录音里，居然听到我的shy丫丫大声地描述了自己：
My name is Maya, I am five and half。
和自己的人生理想：I want to be a nurse when I grow up.
和自己的作品：I see clouds and butterfly in the sky, there is a sick person on the ground and I am helping her.
于是对老师的follow up email:
I had a great time with Maya today-she's a great student!
Please let me know if she would like to continue lessons with me so that I may hold a seat for her.
我坚定地回答：Yes! Absolutely! See you next Frid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