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January 18, 2013

陪审员的故事2-- 海选

满满一屋子人,符合hardship的一走掉,还剩下80个左右,
第一批就从这里头挑出18个, 坐成三排,参加第一轮筛选,
第一个人的名字被计算机抽了出来, 视死如归地走上前去。
法官大人,高举双手,满脸喜色:“你们难道不应该像进了球一样欢呼喝彩吗? Yeah!"
甭管是谁在外头怎么叱咤风云吧,进了法庭大家那叫一个乖啊,
等第二个被叫到名字的人走上前去的时候,大家集体鼓掌,欢呼倒是还不至于,
忍到第四个,连法官都不好意思了,示意大家差不多得了:
“我只是说,你们要有这份激动的心情,从下一个人开始不用鼓掌了。”
又是十几个名字之后,从来只要一抽奖就没我什么事的人一抬头,
发现法官的clerk对着一个名字皱起眉头,
我脑袋上面“叮”地响了一声,“不会吧?”,
果然她接下去挣扎大概齐念出的,真的是我的名字,
那就上吧。

问卷很简单啊,除了职业婚姻状态几个娃娃多大,
还有就是是否和任何执法机构的人打过交道,
双辩方需要确认juror不会因为证人是警察就特别偏爱或者痛恨,
再有就是,自己或者身边的人成为过victim或者是罪犯,证人。
太简单了,我觉得这能问出什么来呀?
听完这一轮又一轮的候选人,我才知道我真的如同一张白纸啊!
不选我选谁啊?
其实,我右边的那位妹子更白纸,因为她连老公孩子都还没有,
她回答完全部问题,法官看了看表说:“17 seconds! new record!"
我因为被家庭连累,屈居第二。

第二位大哥回答问题,他在我后两排,我看不见他的模样,
他有家有口,回答问题条理清楚,一切正常,直到犯罪记录这条,
被惊到!
“是的,我六年前被判罪入室抢劫”
“是的,我两年前又被判罪携带毒品”
所以,这位大哥他就是个felon, 法官直接就把他开了:
“你是个felon,就不能在这里serve as jury了,您请回吧。”
后来还颇有几位有案底的,大部分与drug有关系,
就算法官暂时留着, 等到双方律师盘问的时候也被请走了。
我实在是很想举手问:
咱们费那个劲让每个人过一遍堂是何必呢?
就不能首先问你们谁犯过罪,举手的那伙人直接就可以跳过了啊!

还有一类留不下的,是家暴受害者,或者很近的亲人是家暴受害者那种。
我开始还数来着,后来实在太多,都数不过来了。
印象最深的是一位大姐,她说她头天晚上想了一夜,因为这个案子,
那些被家暴的前尘往事历历在目,她流着眼泪说:
“我向自己的灵魂深处搜寻,我有没有可能公正地面对一个potential wife beater? "
答案是否定的。
法官那通劝啊,从每个人cope with past的方式,
谈到法庭上各种可能出现的细节会勾起她哪些traumatic回忆,
说到最后, 大姐边擦眼泪边表示:“我猜我可以试着公正面对被告人”
结果双方律师又一通说啊,最后,这几个有被家暴历史的本人或亲人还是都被excused了。
我实在是很想呐喊:
咱们费那个劲让这些受害人suffer是何必呢?
反正最后你们也不可能让她们上啊,还有好多人可以选的啊!

这一个回合下来,就走掉了一大半人,我们幸存的几个被移到了上头两排
坐垫更柔软舒服的真的Jury席位。
一个下午,chua一下就过去了,咱们第二天再战!

等大家第二天再集合时,大法官说,听说有个被暂时选中的juror病了,是吗?
我的前排有个女子举手称是,顺便很假很做作地伴随了几声咳嗽,
法官立刻就把她给打发了。
再一轮下来,律师把一个身怀六甲的大肚婆给excuse了,
妇女权益捍卫者本人再次在心中喊了一嗓子:
那你昨天就把人家孕妇同志放了啊!害人家又跑那么一趟停车开车上楼下楼的。
还有一位资深工程师被开除得很蹊跷, 就因为他说了一句:
“这个断案过程很简单嘛,你给我证据我根据法律一条条地比对不就完了?”
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位工程师大叔的确too simple too naive了。

Juror一轮一轮地上,问题也越发深入,双方律师都开始了哲学问题:
1.       如果defendant不说话, will u think that means he is guilty?
我个人觉得这个问题如果回答YES,听着很土很没文化很不政治正确,
所以没人点头,可其实,进入deliberation阶段,
Jury团里不止一个人说过这句话:
“我知道我们不能考虑这个因素,可是如果那个家伙是无辜的,他为什么不站出来为自己说句话呢?!”

2.       如果被abuse的女人不离开这个婚姻你会不会觉得她deserve what’s coming?
一位越南口音的妇女表示赞同,如果被家暴的一方被打一次还不离开,
那下次再被家暴不能说活该吧,也是她自己的错。
极端到这个地步,自然被请了出去。

3.       你是否觉得家暴是家庭问题,如果被害人不起诉,那就该被leave alone?
这时一位疑似菲律宾后裔表示赞同,如果你认为随便表达一下这种极端观点就能被赶走,
那就错了。
这位大哥被法官,双方律师好一通质询,最后通挖思想根源,
终于在找到症结所在之后被放了:
文化差异,他的某位叔叔和婶婶就是打架又和好最后幸福一生的。

4.       你们不会看到CSI一样的DNA证据,你觉得口说无凭还是根据证词就可以判罪?
大家同样一致坚定地摇头,意思是:
我们都是有智慧的人!我们才不会相信电视里那套呢!
事实是,最后就是卡在一位大哥身上,死活摇头不肯判罪:
“如果有照片证据那我一定没问题,可现在就凭她那几句话?
我不能判断。”

眼看着剩下的人越来越少,问到的问题又全体与我无关,眼看着我就被剩成juor了,
我是不是该安静地走开还是该在这里等待?
问卷上还有一题“你是否曾经做过juror? 你感觉如何?“ 这个问题只有两个人回答YES
法官说“这个问题标准答案当然是Sensational!”
 然后在大笑中正色问:
“我是基停,希尔斯希瑞丝,你们的感受如何?”
这俩人用的词语是eye-openining, interesting!
我承认,我被他俩给忽悠了,看了那么多法庭剧,我怎么可能错过这个睁眼的机会呢?
可是最后在deliberation room里面活活把我给逼疯的,也正是这两个家伙!

犹豫之间,我错过了一个逃脱的机会,律师问一个18岁的学生娃:
“你在许多比你年长的人面前是不是会不敢表达自己的意见?”
学生娃自信地否认,律师又问jury中看起来比较幼齿的人会不会有这个concern,
我差点举手,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你都奔四了好吗?娃都俩了,你好意思举这个手?“
可当我想到我老板面对我旷工一周之后可能出现的臭脸,
可当我想到我如果当选会有多少人笑话我”你这都没有逃掉?“
我鼓足勇气在完全没有人问我的情况下莫名其妙来了句:
”我不是在这里长大的, 我的home country是中国“ 就坐下了。

我说完这句接下来就lunch break了, 出门就撞上了另外一个法庭的两位中国大姐,
我们三个欢欢喜喜吃了顿饭,中文一出口,法官”不许讨论挑选过程“的嘱咐就想不起来了,
结结实实地交换了许多信息, 大家基本觉得我那句话应该管用,
我突然又生出了些后悔, 也许这辈子我就这一次机会钻进criminal law system的肚皮里,
难道就被我生生给扼杀了?

果不其然,吃完饭落座一轮后,我就被辩方律师点名提问了,你刚才为什么那么说?
我很老实地回答,因为你刚才问另外一个人他是不是不在美国长大的,
我也不是,就觉得应该告诉你们了。
他接着问,”那你在母国的经历会对审这个案子造成什么影响吗?“
那个,的确是没有啊,我摇摇头:”Not really"
他就不问了。
完后,我就揣着一颗无比纠结的心等着他把我给过滤出去,居然没有发生?

最后结果,一大屋子人,只剩四个人没有被问道,
尘埃落定后往回看这段儿, 两位律师各自拿着记满了note的小纸片,
一个一个仔仔细细地问过来,

而我, 满口八卦的牙,一颗八卦的心,长期被批评为judgemental,
特别拿不定主意, 耳根子特别软,
一开会就走神,一讨论就缩在一边能不开口就不开口,
居然通过了貌似严格的筛选,莫名其妙地被剩在了Jury席上。
糟糕的是,这锅粥还真就坏在选错了Jury上,
我还真不是那颗老鼠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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